close

◆ 《時絮》陸

 

一縷微光爬上臉龐,感受到暖意的眼皮緩緩地睜了開來,透徹如紫水晶般的眼眸滿是迷濛,綺羅生對著透著光的天頂木樑發了幾秒的呆,才意識到懷中和自己相依的灼熱體溫,與吹在頸上令人發癢的呼氣。低頭凝視著最光陰疲憊的臉色,再將目光挪到烙在肩頭和背後的點點紅印,依稀想起昨夜發生了什麼。

據說客棧樓閣上欣賞煙火位置極佳,綺羅生便提前預訂了房間,與最光陰邊欣賞綿延燈火,酌些小酒一同話家常。平日不喜喝酒的最光陰也被節慶的氛圍所觸動,酒興特高,難得最光陰肯喝酒,綺羅生樂意奉陪,兩人一盞又一盞黃湯下肚,結果最光陰還是醉了,綺羅生則想不起自己究竟是醉了酒、還是醉了眼前的他。

一夜瘋狂後,便是如睜眼所見……這還真是平生寥寥可數的酒後失態。綺羅生一邊自嘲,一邊摩娑著懷中人的腰際。練武之身毫無一絲贅肉,剛勁而不失彈性,由龍尾骨一路沿著脊椎向上,不乏有行走江湖必定累積的傷疤,輕柔的指腹一一捻過。

此時,肩窩傳來噥噥細聲,最光陰仍閉著眼,眉頭卻不滿地皺起。不給綺羅生停手的機會,最光陰在睡夢中逕自轉過身,下意識避開惡作劇之手,找了個遠遠的位置蜷起,防備意味十足。看著再度沉睡的背影,綺羅生也不繼續鬧他,幫他拉好被子後,先行起身梳理。

 

 

 

炕几一方,最光陰盯著那碗淡褐色的湯藥良久,那股飄來的微妙味道令他遲遲無法抬手,解酒湯千千萬萬種,為何偏偏挑中這款?忽然,宿醉後的頭暈目眩再度襲來,腦漿被攪了一番,彷彿有東西在深處拉扯個不停。他揉了揉太陽穴,神情不暢,一時間腦內相當熱鬧。

「咳。」坐在另一方的綺羅生收起搖得太過悠哉的扇葉,面帶體諒道:「雖然你不喜歡這種味道,但葛花解酲湯的解酒效果極佳,也能緩和不舒服的症狀。」

最光陰抬頭對上那雙澄澈的眸子,綺羅生也任他看著,不言不語,這幾日是他們的假期,這樣悠閒地耗著也挺好。最後,最光陰屈服在鑽入腦門的陣痛之下,視死如歸地捧起解酒湯,比喝酒還爽快,一口氣乾完。

「哼,這也沒什麼。」

最光陰豪邁放下湯碗,但緊促的眉頭彰顯出對解酒湯的嫌惡。綺羅生一方面忍住笑意,一方面看著那頭披散在肩上的灰褐色長髮,總覺得最光陰的朝氣又被掩去了好幾分。想起昨日傍晚在街上買了一位小姑娘推銷的織品,正好可以派上用場,雖不如平時最光陰所用的那般有質感,卻注滿了一個平凡人對七夕的祝福。

「好狗兒,讓我為你束髮吧。」綺羅生從寬袖中掏出幾條髮繩,亮在最光陰眼前,「傳說乞巧繩代表永結同心。」

若以平日,最光陰不太能招架綺羅生的調戲,可這次綺羅生非但沒有得到期待中的可愛回應,竟還收到一股挑釁的注視。

你確定?那雙星子般的灰褐色雙眸意味深長道。

直到兩人一坐一立於梳妝鏡前半晌,綺羅生才理解最光陰為何會有那般舉動,他用手掌撈起幾縷髮絲,來回游移穿梭,發現行不通之後又打散重來,繼續比對著以往的印象……最光陰的髮型究竟是怎麼弄起來的?綺羅生此時全然忘了自己身懷刀法、繪畫、琴藝、豔身等絕技,反而陷入深深的自我質疑中。

鏡中的最光陰眨了眨眼,饒有興趣地觀察綺羅生臉上逐漸浮現的困擾,絲毫不在乎自己的頭髮到底有多散亂。

沒過多久,他看著綺羅生給他了編了幾股辮子,再通通抓起,用紅色的髮帶束了個乾淨俐落的蓬鬆馬尾,最後扣上一貫用的髮夾,大功告成。

「還不錯。」

最光陰發自內心稱讚,盯著鏡子認真地看了很久,但綺羅生聽到卻只是苦笑。

「這麼難的髮型,難為你老是要自己動手。」

聞言,鏡中的最光陰挑起眉。

「我才不想綁,麻煩死了。」

「啊?」綺羅生的玉璞扇一頓,立刻抓到了點頭緒。昔日以北狗身分出現時,他一向是於散髮之上戴了一個狗頭面具,自從回到時間城之後,就算偶爾再戴著狗頭面具出戰,也仍綁著那複雜的髮型。

再進一步思考和最光陰最親近的兩個人,答案昭然若揭。

「是城主?」

「不綁起來的話,那老頭就要親自動手了。」最光陰好像回想起什麼,語氣中竟夾帶了一絲無奈的嘆息。

「看來城主在你身上下了許多功夫,改日不如我也去學習怎麼綁好了?」綺羅生拍了拍最光陰的肩膀。

「不用學那種麻煩的髮型,你現在綁得就很好了。」

「這不過是簡單的馬尾罷了。」用的還是裝扮成江山快手時的技巧。

「哼,城主以前也只會馬尾。」語氣雖然不屑,此刻最光陰的眼中卻融入了一抹柔軟與眷戀,連嘴角也不自覺地微揚。

他是真的很喜歡馬尾。綺羅生亦不戳破,默默收起剩餘的髮繩。

看來自己還有很多要向城主學習,例如怎麼去照顧眼前的人。

倏地,最光陰拉過綺羅生的手,綺羅生疑惑收起白扇,手腕處赫然纏上一串似曾相識的手繩。他抬手一看,確認上頭的骨頭裝飾是昨日在同家攤上看見的手工織品沒錯。

「贈汝乞巧繩,與吾結同心?」最光陰打趣道。

呵。綺羅生低下頭,在最光陰額上印下輕輕的吻。

 

 

七夕.完

 

 

 

arrow
arrow

    羽穗 發表在 痞客邦 留言(0) 人氣()