竹杖芒鞋輕勝馬

◆《時絮》肆

◆意琦行&廉莊相關

◆下收本子簡易宣傳(表單)&試印

微雨一點一滴碎在了泥濘上，薄雲當頭，日光未露，使得林道兩旁景色特別晦暗。一路行走至此，已與許多人擦肩而過，即使無法看出掩在傘下的神情，亦知曉為何眾人在這落雨紛紛的清晨匆匆趕路。

一道風帶著飽滿的水珠颳過身前，綺羅生壓低了紙傘，雪白的寬袖與長衫仍被沾濕許多，但每年在炎夏到來之前滋潤大地的綿雨，從來都阻擋不了欲探望故人之心。他沿著熟悉的山壁緩緩而上，過往的記憶隨著逐漸接近的景色一幕幕湧上心頭。

在同樣的那天雖續了一份緣，卻也永遠記得那份斷了的緣，對躺在冰冷墓下的好友，綺羅生心中永遠抱著虧欠。

抵達被青苔遮掩的孤墳，淅淅瀝瀝中，一道仙風道骨的熟悉身影像是從未離開過，早已佇立在那。

「意琦行。」綺羅生喚。

執傘一頓，那人從緬懷中拉出思緒，回首望向好久不見的朋友。

「好友，你來了。」

「嗯。」

走近一瞧，墳前已整齊擺上一束黃綠色的劍蘭花。

綺羅生從布包中提出一只酒壺與三只小酒杯，分別替三人斟滿，再捧起中間的那杯，朝一留衣安息之處微微舉起後，潑灑於地。清酒有的飛濺石碑，有的與泥沙同流，再無法分辨。

叫喚淵藪經歷十多年的風吹雨打，刻骨的銘字被刷洗得模糊不清，然而，那曾經共賞的浩然江海、遠山青黛，始終歷歷在目。

被留下的兩人舉起酒杯，同聲道。

「敬一留衣。」

「敬吾友。」

綺羅生和意琦行再不發一語，在泥土與青草瀰漫的氣味中，對著一留衣乾下一杯懷念的酒。人事已非，入口的滋味卻依然如昔日清朗星夜中，共飲的那壺醇醨。

撐傘並立聊了幾句，綺羅生注意到越加傾盆的雨勢，決定向意琦行道別。

「吾該回家了。」

「家？」意琦行詫異。

「吾家有人逞著小雨沒帶傘出門，現在雨下大了，吾得去接他。」綺羅生一臉傷腦筋。

這個詞再普遍不過，從綺羅生口中脫出卻無比陌生。再也不是籠統的「回去」，而往往獨自踏著月色而歸時，又不禁問自己究竟能回哪。一個平凡但明確的歸處，對江湖之人而言再難得可貴不過。

「那你快去吧，改日咱們再聚。」

「再會。」

「告辭。」意琦行了然一笑，轉身繼續踏上他的旅途。

綺羅生將酒瓶留在了墳頭，向一留衣頷首告別後，很快也便消失在雨幕中。

◈

清明之時，最光陰會與綺羅生會分別前往不同的地方，他們彼此都明白對方有不能捨棄的過去，因此很有默契地該往哪就往哪，從不多問。只是，最光陰抬頭望著剛剛把自己淋得滿身狼狽的磅礡大雨，開始後悔應該綺羅生勸告帶把傘，而且剛才除草又逞面子不穿個蓑衣，結果被突來的驟雨狠狠地陰了一波。

當他盡力甩掉狗頭上的水滴時，廉莊正巧從轉角走出，將手中的乾毛巾遞給北狗與小蜜桃兩隻落湯狗。

北狗的出現著實讓他意外又尷尬，但這些複雜的情緒在得到一個除草助手之後，瞬間被拋到九霄雲外。因為在這樣的天氣清掃兩座墳頭，做完後可能也已風寒入骨。

放在廊上的果品與紙錢正對爺爺與好友的墳，有了屋簷遮蔽，廉莊也慣例在最前方置了一盆香爐，新燃的香燭與塵土的味道融合，空氣中飄散一抹祥和的氣息。

「喏，謝謝你幫忙除草，喝杯酒吧。」作為主人，廉莊先斟了一杯酒給北狗，後者愣了一下，卻還是伸手接過。撇開出於禮貌他不好拒絕，喝幾口暖暖身也好，一小杯酒確實不成問題。

「狗頭都淋濕了還硬要戴著，真不知你是在堅持什麼。」廉莊啜了一口，幾年前還覺得苦澀的味道，如今已成了每年勞動後的消遣。

「面對不同的人，本就會戴著不同的面具，你我用這個面具相遇，就不用特地脫下。」北狗正拿著毛巾幫小蜜桃擦拭身體，爽快回答。

聽似頗有道理，但廉莊和小蜜桃完全沒被說服。

「幾年沒見，個性還是一樣古怪。」

「古怪，換句話說便是特色。」

『你只是在耍帥吧。』小蜜桃吐槽。

「就是嘛……你不要亂灑水！」廉莊對著忽地搖擺的狗頭大叫。

等待焚香的這段時間，兩人有一句沒一句地閒聊，廉莊揀了幾樁在不同地方教書的趣事，北狗則給他講了些自己與綺羅生在江湖闖蕩的軼聞。

以兩人昔日的關係，見面起來總是有那麼點尷尬，因此北狗後來也不再出現打擾對方。然而，隨著時間過去，他遇見了無數的人，也有無數的故人被遺忘在過去，細數下來，除了戀人與時間城的那兩位外，偌大江湖幾乎只剩下廉莊幾人能與他交心。

過慣了自在瀟灑的快意人生，一旦回過頭，往往會發現自己失去了可以傾訴的對象。所以不論以往如何，廉莊仍是他在苦境不可或缺的好友。

放下了過去的隔閡，兩人放開心胸暢談，到最後甚至完全忘記解渴的杯中物並非普通的茶水，一杯接著一杯痛快入喉。

當北狗的帽子叩地一聲撞上梁柱，廉莊才反應過來對方的身形搖晃，幸好趴在一旁的小蜜桃及時察覺，墊在他背後，北狗的腦勺才免於地板衝擊。

「喂，醒醒啊！」廉莊推了推北狗的肩膀，但對方留給他的只剩下平穩的鼾聲，不論一人一狗怎麼呼喊，北狗依然大咧咧躺著，彷彿要睡一輩子似地深沉。

『他的酒量一直都不好。』小蜜桃搖搖頭，一個不注意，最光陰竟然就把自己灌醉了。 

「酒量不好，怎麼還喝這麼多？」廉莊相當驚訝。雖然考量了自己的酒量，而準備了較為清淡的酒品，但剛才可沒看他在客氣的。

『因為很開心吧。』

「哈……可是這下就麻煩了。」

他要怎麼聯絡時間城？下午就得回學堂準備明日的課程，難道就這樣把他丟在舊宅裡面嗎？他一個人揹不動北狗，讓小蜜桃獨自淋雨去找救兵又說不過去，把北狗放著，萬一等會兒醒來找不到小蜜桃怎麼辦？

幸好，在廉莊與小蜜桃面面相覷之時，有聲似曾相識的呼喚打破了膠著的大雨。

「廉莊姑娘。」一道白色的身影自大門走近，時間的指針彷彿回轉到了當年，三人相遇的日子。

「綺羅生是你。」廉莊鬆了口氣。

小蜜桃迎著綺羅生走上台階，並解釋了一下北狗的狀況。

「給姑娘添麻煩了。」綺羅生無奈又好笑地看著那隻醉狗，旁人焦急得要死，他倒是睡得不亦樂乎。

「吾先將他帶回時間城吧。」

綺羅生伸手拉起最光陰，廉莊亦上前幫忙，把這隻昏睡的大狗挪到綺羅生背後，最後找出了家中最大的一把傘，足以為二人遮蔽大部分的雨水。

「多謝，改日我再帶傘來還。」綺羅生接過傘笑道。

「小事一樁，那把傘就送你們了。」廉莊揮了揮手，讓綺羅生趕快把北狗帶回去安置。

依然如記憶中驚豔的白，只是在那撐傘徐徐走遠的身影裡，廉莊感受到時間洗去了這人身上的防備疏離，給予他更多的沉穩與包容。

目送兩人離開後，他轉身收拾酒杯，發現那支長燭早燃盡多時。

淡淡的牡丹花傳入鼻尖，最光陰在某個令人眷戀的溫暖背上抬起迷濛的眼皮，雲雨雖在，天地卻是一片洗淨鉛華，雨聲珠珠入耳，彷彿曾在佛寺聽過的唸禪，頓時心如澄鏡。

清明．完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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最近忙到眼壓超重，沒力氣做宣傳，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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